开了。她问王爷可好，观主捻着胡须沉半晌，说一切都好，但贵客若想见王爷却是不能了，今朝圣上下了旨，为王爷赐婚回鹘公主，婚期定在八月，想来之后王爷忙于婚事，都无暇分在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竟不知自己如何回应的这句话，只记得与观主匆匆告了别，她便步行下山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望了那光秃秃的桃树枝一眼，她掐了手决，于袅袅烟雾中消失在崇业坊外。

        十

        再一次见到李悟，是在七夕前一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是在熟悉的后院竹园，她原本是隐在云层之后，透过万世镜看他饮酒的，一壶又一壶，弃了杯揭了盖，饮得肆意狂放。他持剑的手向来苍劲，比她的大了许多，却又并不见青，反而修长文雅，握笔的时候亦像极了读书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那双手死死扣在壶柄间，他埋在臂弯里，散落的黑发将面容都遮去，不知是睡着了，还是在迷蒙呓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轻叹着，施法变出一件毳衣，顺着风柔柔盖在他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正要离去时，忽见得一个久违的高大影自垂花门踏来，劲装短打，布带缠绕一柄剑负在后，眉宇间神光奕奕。一如初见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是高斐又是谁？

        她怔然，却闻得本该已睡熟的王爷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高神捕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高斐横剑跪地：“参见王爷，多谢王爷厚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免礼，都说你轻功盖世，剑法高超，我却不看重这些”，丢了酒壶，李悟将背上毳衣解下，拢在怀里：“不用谢我，武功高强者上了战场不一定能回得来，轻功好的人不一定跑得过千军万，我举荐你，只是因为有人曾说你心细如尘，且善于决断，有了这两种品质，再加上通韬略会带兵，方是个将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高斐站起，微笑：“末将倒不是多谢王爷举荐我入玄甲军，其实功名利禄于我，虽然可得，却并非最看重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悟抚了抚那毳衣上细的绒，看不清神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，那你看重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愿得一心人，白首不相离，末将看重心上人”，言及此，他神色温柔：“此去随军出征，待到凯旋，我便可求娶想想，替她脱去贱籍，得以完婚，因而多谢王爷，王爷再造之恩，铭感五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高斐再度跪谢，便迅速起离去了，他原也是爽利之人，来此不过临别感恩，既然李悟不受，他也不会再忸怩。

        成婚。

        高斐也要成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云上，咀嚼着这个消息的令狐喜心中苦闷，她本是极其罕见的五两六七廉贞命，得此命者多是男子，除却这破军远星，要到何去找下一个应劫人？

        喜神满心都是这个不幸消息，却忽略了下界王府中的两只酒杯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，若非等人，临近婚期的王爷又何必在园中独斟独饮呢？

        夜风起，王爷轻咳三声，脸色在月下格外苍白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一

        七夕那天，长安城一百零八坊，每一人家都在门前挂上了红布，鞭炮声从街边响到皇城，素日隐于闺中的小姐们都了面纱，换了简便的袍服走上街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着斗笠的侠女也在这日放下佩剑，在织女像前点起三炷香，恭敬叩。

        喜神在天际以元神投影入皇，于太极殿内寝中找到了皇帝的命轮，施法托梦。言已奏请上天，右骁卫将军之女包蔚蓝，命格三两九七，太阴守，命于亥，三方无煞，正是绛王李悟天定姻缘，应速速完婚，不可令天机错失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于半梦半醒间听得这声音，醒来之后笃信不疑，当即下旨，令召包蔚蓝自北疆来京与回鹘公主相见，二人以琴棋书画诗赋作比，胜者便为绛王妃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夜，皇很是忙乱了一阵子，却不是因为这赐婚一事有变，而是因为绛王在七夕宴上突发昏迷，吐血入杯中，至今昏晦未醒。

        太极偏殿，晓星隐落，阴云密布，守夜的女不知何时沉沉睡去。喜神自云落下，悄然借夜色潜入寝。

        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，令狐喜不禁上前几步，握上了他冰凉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轻薄的纱幔四飘拂，烛光摇曳如蛇。第九百九十六次，她为他占卜命格。

        得到的结果却与此前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凡人自出生起便以生辰八字定下命数，女子以三两为准，男子多重逾四两，婚者命格相加，福祸相抵，故相的良缘以加合后九两九为宜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人的命数定了便不会再改，除非濒死，命魂才寸寸减轻，直至消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