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永寧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認得這花——夜寒草，邊關苦寒之地獨有之物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語氣平靜得冷酷，像是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書房內，燭火靜靜搖曳，昏黃的光落在湘陽王沉穩的側顏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便見一朵筆觸細膩、姿態舒展的野花，細微卷，花開得極有韻致，色彩斑斕卻不俗豔。

        湘陽王一張張翻閱，最初只是隨意一掃，直到翻到幾張人物輪廓時，手指微微一頓。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倏地揮袖，強自鎮定地喝：「走開！」

        案上的畫紙從怡然軒帶回——他吩咐袁總去尋，杏兒便交出了宋楚楚近日習畫之作。紙上花鳥輕盈，筆觸未算老練，卻已見用心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他翻到第三張，畫中人換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湘陽王未語，只冷冷看著她，彷彿在等她自己崩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甩袖而起，語氣冷淡如常：「禁足三日，好好反省。三日後，來書房請罪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自座上起，一步步走向她，神色陰沉得幾近可怖。她心底一陣顫慄，卻也不敢逃，只能緊緊抱住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心中微動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倘若妳真敢暗中服藥，那後果妳承不承得起？」

        袁總一驚：「娘子，莫要自誤——」

        湘陽王終於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畫他處處節制，如臨深淵；畫她父卻情感淌，筆筆落情。

        這點差距，看似無意，卻讓他口微悶。他忽地意識到——宋楚楚心中那最柔軟的依戀，從來都不是給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湘陽王指節輕叩桌案，燈火下，他眸中一絲陰影悄然擴散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張，是他卸去朝服後的模樣，髮未盡束，一縷烏絲垂落肩前，那是只有在內室她才見過的樣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坐於案後，手中未執筆，只是長久地凝視著幾張展開的紙張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頓了頓，見她眼中滿是驚懼與懊悔，這才緩緩：「妳方才喝的，是沈大夫今晨所之方——養血調經，溫補氣脈，極適備孕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打探避子藥——她這是哪來的膽子？

        他站定在她面前，垂眸俯視，聲音冰涼刺骨：

        頭一張，是他。畫中他頭髮冠，神情凝肅，形，只勾了眉目與輪廓，並未細描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神情未變，繼續往下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突然想起宋楚楚的話，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一聽那句「絕子絕孕」，臉色倏然慘白，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，聲音發顫：「不……妾只是一時糊塗，妾不想——」

        她劇烈咳嗽，卻無力反抗。

        三日後——

        一碗湯藥灌盡，他才鬆開手。宋楚楚整個人癱坐在地，顫抖如葉，色褪盡，眼中水光氤氳，竟連哭聲也啞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猛然一怔，整個人僵在原地，驚魂未定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王爺……」她一邊咳嗽，一邊糊帶哭地問：「這、這碗……真的是……絕子藥嗎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她忽地爬跪上前，拉住他的衣袍，淚水滾落如珠：「妾以後再不敢了……王爺，求您，求您告訴妾……可有法子能補救？可有一線餘地？」

        他四年前曾因西北補給之事駐守邊關三月，見過那花在雪地中孤然盛放，極柔，也極倔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張披甲立姿，鎧甲斑駁、筆勢銳利；一張便服小像，眼角笑，鬢邊幾絲銀髮細描入微，連眼尾皺紋也未遺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句一問，幾乎是用盡了力氣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聲音幾乎斷裂：「妾知錯了……不該動這種心思……可若這藥當真會讓妾終不能為人母……那妾……妾該怎麼辦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他看不透宋楚楚心中所思。每每以為她已然收斂，轉眼卻又行出叫人措手不及之舉。

        話音未落，他已一手扣住她後頸，將她拽至桌前，力之重使她頓時動彈不得。瓷碗貼上邊，熱湯灌入，她頭被迫張開，整個人驚懼萬分，雙手緊抓他的衣襟，指節發白，淚珠沿著臉頰止不住地滾落。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退至榻前，面色蒼白，眼底滿是恐懼：「王爺……妾知錯了……求您饒了妾這一回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說罷，他轉離去，袁總亦隨之退下，內室一片靜默。

        「無妨——本王親自來。」

孕，往後再也不需避子湯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她隨永寧侯學過幾年武，情急之下反應極快，手肘一擰，竟將一名小廝撞得跌退幾步，另一人也被她反推撞倒在案几邊角。

        湘陽王立在她面前，居高臨下，長久未語。

        湘陽王終於俯，伸手起她的下頜，與她四目相對，語氣冷冽：

        袁總一揮手，兩名小廝即刻上前，按住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