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蕴的痛苦不再如表现出的那般烈,转为一种更深的、苦涩的平静。
"属下听见了。"江迟俯首,额再次重重磕在地上,"但属下不会走。"
"属下不敢。属下只是……"他顿了顿,"只求能留在夫人边!"
“你……!”
她猛地起,从枕边抓起一支玉簪,对准自己的脖颈便要插入。
她累了,累得连愤怒都无力维持。昨夜的疯狂掏空了她所有的力气,现在的她,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,躲避这个人,躲避这份羞耻,躲避自己内心那个微弱却真实的声音。
或许江迟不是真的悔过,但他是真的在用心护着她。哪怕刚刚犯下这样的罪,他想的依然是照顾她。
"夫人若要属下的命,属下心甘情愿送上。"他从地上拾起那条鞭,双手呈给时蕴,"但若夫人不要属下的命,属下便会一直跟着,直到夫人安全抵达京城。"
"江迟。"她扭过,不想看到江迟,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淡,"我意已决,无论发生什么,都会将名册送至御前,完成淮安的遗愿。昨晚之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,今日之后,你我不再是主仆,也不会再相见。"
江迟没有回答,依然跪在那里。他抬起,看向挡住两人的屏风,眼中的执念更深了。
你不也是罪人?
她的手僵在了半空。
"江迟!"
她害怕的不是江迟毫不隐藏的爱意,她害怕的是昨夜那个迎合他的自己。
"你没有听见吗?"她的声音更冷了,"我说,让你走。"
玉簪的尖端抵在颈侧,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刺破血。可就在这时,时蕴看清了手中的东西:是那支藏着名册的玉簪,是江淮安留给她的遗物。
“夫人!”
"随你。"她转走向屏风后,"但你最好记住,你我之间,再无任何关系。"
江迟没有动。
时蕴其实明白,或许江迟自己也明白,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当作不存在?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。
玉簪尖端刺破了肤,一缕血迹顺着雪白的脖颈
下,疼痛让她反而冷静下来。
明明知不是江淮安,却还是沉沦了。明明该推开的,却抱得更紧。那个在情
中迷失的女人,真的是她吗?
"属下曾发过誓,"他抬起,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,"此生此世,誓死保护夫人。只要江迟一息尚存,就不会离开夫人半步。"
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,赤,毫无遮掩。
哪怕是以最卑微最无耻的方式,他也要一直守在她边。
时间缓缓过去,屋内一片死寂。
时蕴的目光扫过屋内,换过的被褥,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,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姜汤,窗台上新采的晨花。
"你走吧。"
她在给两人找一个面的结局。
江迟依然跪在那里,一动不动,额的血
下,沿着鼻梁滴落。
她说两人再无任何关系,他答应了。可他没说的是,此生此世,他都不会离开。
时蕴闭上眼睛。
时蕴扶着床沿坐下去,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。屋内异常安静,窗外的鸟叫却越来越尖锐,彷佛在争先恐后的质问着她:
"你威胁我?"
时蕴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惧,她踉跄着后退,跌靠在床边。
他说这话的时候,眼中毫无丝丝悔意。
明明是在认罪,却不是为了求得宽恕,而是为了向她确认,即便犯下这样的罪,他也依然要留在她边!
“此事皆是属下之过,便是有万般惩罚,也请夫人对属下发,不要……不要伤害您自己!”
在某个不愿承认的角落里,她还会庆幸昨夜的人是他。
不行,还有未完的事,还有未报的仇,她死不得。
羞耻感如水般涌来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她气极,不单单是对江迟,更是对自己放浪的厌弃。亡夫尸骨未寒,遗愿未成,她竟与另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、床地之欢!
是,她也有罪。江迟与她,是这场欢爱的共犯。
江迟想要阻止,却生生定住了形。他不敢碰她,连靠近一步都不敢。
清白已污,无颜苟活。
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"你我发生了如此……如此有违纲常之事,天理难容!你竟然还想留在我边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