源稚生依言脱了鞋，在那张胡桃木床上躺下，放松地贴合着床垫的弧度。他闭上眼几秒钟，然后睁开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满意：“支撑很好，不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征羽故作轻松地解释了一句，手指再次敲击键盘。第二封邮件发出，这次抄送了副校长弗拉梅尔，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促，并不经意地提及诺顿馆供水系统虽已修复但内状况堪忧，若因环境问题导致重要进修学员健康受损或影响其对本印象，恐不利于双方长期合作云云。

        源稚生坐起，用力了刺痛的额角，宿醉的钝痛让他眉紧锁。他环顾这间被过分装饰的主卧室，目光扫过镀金的灯、描着神话战争场景的纸，以及那张此刻让他感觉更加不适的夸张大床，眉蹙得更紧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耳又悄悄漫上一点红晕，立刻坐起，假装研究床柜的抽屉轨是否顺畅。

        源稚生环顾四周，目光扫过床上张牙舞爪的龙首雕刻。他沉默了几秒，吐出一个字：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商征羽的请假之路远比他预想的更加坎坷。作为装备心成员兼有特殊背景的专员，他的离校需要多层审批，过程往往充满了“效率”和“关怀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商征羽走到窗边，“哗啦”一声拉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，刺目的阳光涌进来，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，也刺痛了源稚生宿醉的眼睛，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商征羽看着他微红的耳廓，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，也坐起来，拍拍床垫：“那就这张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校方的程有时候慢得像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源稚生的睫颤了颤，缓缓睁开眼。那双清亮的黑眸在初醒的迷茫中聚焦，先是困惑地扫过天花板和水晶灯，然后落在床下着脖子和腰的商征羽上。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。

        站在巨大的现代家城外，看着简洁明快的玻璃幕墙，商征羽和源稚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，仿佛逃离了什么可怕的异次元空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源稚生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第一封邮件发给执行负责人施耐德教授，措辞严谨，理由充分。包括采购必要生活物资以维护诺顿馆基本居住功能，保障进修班学员源稚生正常学习生活环境，避免因环境不适影响其作为重要交学员的心状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喜欢那张？试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走吧，让我们去芝加哥！去呼一点没有黄金粉尘和威士忌余味的空气，把这鬼地方彻底改换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征羽也从沙发里爬起来，走过去，毫不客气地在源稚生旁边躺下。两人并排躺着，中间隔着一个拳的距离。商征羽也学着源稚生的样子感受了一下，点点：“嗯，是比压寨夫人躺的那张好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地方能住人？”商征羽用下巴点了点整个房间，“我躺地上都觉得硌眼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坐在那张同样镶金嵌银，坐感却得硌人的书桌前，手指在键盘上翻飞。

        家城内空间开阔，光线充足，空气里弥漫着新木材和革的干净气味。琳琅满目的风格分区中，两人默契地绕开了那些雕花繁复描金镶银的古典欧式区域，直奔线条简洁色调温和的现代与日式风格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不错。”他伸手按了按床垫的边缘，感受着回弹的力度，又仔细检查了床架的榫卯接口，严谨得像在评估一件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源稚生点。

        源稚生抬看他，眼神里带着询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又煎熬地等了一天半。第三天下午，就在商征羽手指悬停在某个内通讯快捷键上，考虑是否要动用一点非常规手段时，终端终于“叮”的一声脆响。施耐德的回复极其简短，只有一个冰冷的单词：“Approved.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懒洋洋地侧过，看向源稚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商征羽则直接把自己扔到了旁边一张展示的宽大布艺沙发上，整个人陷了进去，舒服地喟叹一声：“啊……这才叫生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天过去，毫无回音。商征羽的眉拧成了结。源稚生安静地在一旁翻阅着一本关于高能物理的期刊，但商征羽能感觉到他偶尔投来带着询问的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地板凉快。”商征羽抢先开口，“醒了，感觉如何？那威士忌加龙兰的‘友好’组合，滋味不错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但这次依旧杳无音信，副校长那边大概正醉在某个酒桶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源稚生点赞同。

        源稚生放下期刊，看着商征羽盯着屏幕时微抿的线和眉宇间那点被强行压抑的焦躁。他没有追问，只是起，默默地去倒了两杯水，将其中一杯放在商征羽手边。商征羽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，冰凉的稍稍压下了心的烦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……我昨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商征羽长舒一口气，看向一旁等待的源稚生：“虽然过程很曲折，但总算搞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邮件发出后，如石沉大海，施耐德的终端仿佛连接着永恒的静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先从床开始？”商征羽提议。这直接关系到未来睡眠质量的心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源稚生在一排展示的低矮平台床前停住了脚步。一张深胡桃木色的实木床架，线条畅方正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，只在床了微微内凹的弧度设计，低调内敛。床垫是素色的浅灰，看起来厚实而富有支撑感。

        嫌弃之情，溢于言表。

        接下来是沙发。商征羽的目标很明确，够大，够，能让他像一滩泥一样陷进去。他几乎试遍

的脖颈和隐隐作痛的后腰，无声地叹了口气。诺顿馆的每一寸空间都在挑战着他们的审美极限和实用神经。这地方，简直像个暴发龙王的藏宝，实在不适合居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提议，咱们今天请个小假，去芝加哥。目标：买点正常人用的家和生活用品，把这‘龙王巢’改造成能住人的地方。顺便，”他回，看着源稚生难受的样子，补充，“呼点新鲜空气，醒醒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