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阮知虞说,“白天去潜,晚上在码
边写东西。偶尔他也坐在那儿,拿一本英文杂志,看两页就会抬
看看天。他很少说话,但他会告诉我第二天的海况,提醒我别吃太油的东西,怕我上船晕。他的脾气一直不算好,讲规则的时候更像刀――可有时候,又会在我上岸冻得发抖时,把自己的外套丢给我。”
“刀锋里有一点绒。”她低低笑了一声,“但大
分是锋。”
“那你那时候……”周矜远顿了顿,“好一点了吗?”
“我开始学着睡觉了。”她说,“能睡着,还能
梦。梦里不是黑,是海底的蓝。”
她没有说的是,有一天夜潜回来,码
上有小孩追着发着光的水母跑,海面像被撒了星尘。她坐在阶梯上发呆,他走到她
边,问她冷不冷。
她说还好。
他忽然很克制地伸手,用指节碰了碰她的手背,仅仅一瞬,就收回去。
那一下像在风里点燃了一
细小的火柴,微弱,但足够照亮很久很久的夜。
“再后来我回了国,进了远越,一年之后才知
,他是远越资本的合伙人。那时,会议室的投影机照亮他半边脸,我一下子就想起伯利兹的海。原来我以为只是海上短暂的偶遇,想不到我们会在沪市最冰冷的写字楼里,重新撞见。”
“他还是老样子,脾气坏,说话锋利,总是挑我方案的刺,好像永远不肯给我一点认可。他甚至装作不认识我,把在海上的一切彻底抹掉,只留下冷冷的职业
份。”
阮知虞顿了顿,
角浮起一点讽刺的弧度:“可我偏偏不想放过。或许是劣
,或许是赌气,我开始主动靠近,主动引诱。第一次越界的时候,他没推开我。”
“后来,我们的关系就这样维持了两年。”
“那两年,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。”阮知虞声音轻轻,“不是温柔的手把手,而是毫不留情的推到边缘,让我去学如何
财务模型,如何谈判,如何撑住全场。他从来不安
我,只会告诉我――市场不会在乎你哭不哭。可就是这样,我在他的刀锋下活了下来。”
“锋利让我清醒,也让我不断往前走。可代价是……我再也分不清,他究竟是我的导师,还是我无法戒掉的毒。”
“所以,”周矜远轻声,“你觉得他救了你。”
“是。”她抬眼,看他,“不止一次。在海里,在岸上,在远越上,在床上,在我心里最像空
的地方。他把我拽回来,哪怕他自己不知
。”
桌面上,两个杯子的水珠顺着弧线
下。电吉他换成了口琴,曲子温柔而略带旧意。
“可救和爱,是两件事。”周矜远缓缓说。他的嗓音很稳,像医生在向病人解释一个要点,“你把‘被拽回岸’的感觉,和‘要与谁一起走路’的决定,放在了一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