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她还会开玩笑，说：“爷要好好保存我的东西，免得以后想我了都找不到东西追忆往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到后来却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天宝十四年初，他不顾李隆基的命令强行离开，沿途杀光了所有追踪的探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发现有不良人参与，手中还有诛杀巧儿的通缉令时，不得不绕路将人引开，重新掌控不良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后他将带有巧儿画像的通缉令全焚毁，令人去长安、合州、益州毁掉巧儿所有的档案，列出这数十年二人曾去过的所有地方，可能留有的痕迹全派人清除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到家之后，他探向巧儿的手都在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巧儿让他砍掉树的时候还不知，除了这间老宅，世上再无证明她存在的痕迹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要怎么，大概正如李隆基画的那幅画像和他说的话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旁人若知这他们之间的事会如何看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恶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不在乎旁人如何说，可不想巧儿受人非议。

        毁去一切痕迹，连不良人旧事录上的只字片语都要修改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当他一直是不良帅，一直只是不良帅。

        反正……也快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砍掉树后不久，巧儿便离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天天气很好，离开之前，她说：“希望爷好好照顾自己，不要仗着武功高逞能，什么东西都敢乱吃，万一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有万一，我就来陪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净说些孩子气的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哄你喝药的时候，你闹别扭说年纪越大脾气越像小孩子，我的岁数可比你大得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们拉勾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其实已经没有力气伸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袁天罡握住她的手，说：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许乱吃东西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办差的时候不可以不把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樊巧儿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，突然回握住他的手，“袁天罡，忘了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应该说那个字的，可他的咙就像是被堵住了，呼困难，还感到一阵晕目眩，几次张口都发不出那个音节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继续求他：“答应我最后一件事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袁天罡从来没有拒绝过樊巧儿，更何况她这样恳求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听到自己说：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听到她释然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，松开了他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听到她的心停止脉搏消失，温也散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樊巧儿死于天宝十四年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早就知了，并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多少夫妻未必能相守一生，他们已经很好很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袁天罡想笑，可没人看，有什么好笑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再也不会有人用手把他的苦瓜脸拨成笑脸，说这样才好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