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孩走下大杂院台阶，偏偏不走正路，踩着台阶旁边的冰泥混合物趟下来，低着：“灰不拉叽，白衬衫，我以为是个雪人儿。”

“你们俩玩儿一会，好好玩儿啊！”瞿连娣嘱咐。

“雪人儿旁边还有个活的人，我啊！”周遥就站在雪地里，抬喊了一声，“你过来吧，一起，咱俩堆个雪人儿？”

“跟谁玩儿。”那男孩低语一句，空手攥住旁边房檐上挂下来的冰棱子……明明都不认识对方么。

“……”周遥扭想走人了。

“一起玩儿啊。”瞿连娣小声，“跟同学一起。”

“鼻子是胡萝卜的那个，那才是雪人儿呢。”周遥回敬。

“你嘴巴上边长那玩意儿，不是一胡萝卜？”男孩说。

“玩儿什么？”男孩着一脑袋乱蓬蓬的发，半眯着双眼，没有看人。那发吧……像扎了一脑袋“小鞭儿”而且已经点燃了捻子，随时都能炸。

瞿连娣蓦地笑了，内心生出感激，对周遥：“不好意思啊，他就是不太会跟别人玩儿……你们俩待一会儿，好好玩儿，别闹啊别打架！”

大杂院门口台阶上，走出来那个男孩。一件果绿色旧衣，一条嘬深蓝色运动长，两侧带两白色条纹。那时候人手一条这个子，土掉渣的款式。

“那边是个雪人儿。”那男孩把一双细细窄窄的眼翻了一下，扭就想回屋。

“我长得是胡萝卜？”周遥反问对方。

怪不得没人跟这小子玩儿，哪旮旯儿的，是够烦的。

“哎，你再整一棱子给我！”周遥蹲着堆雪，往房檐那边指挥对方。

男孩站着就

也是听多了，各家都没反应，该炒菜饭的继续在窗口炒菜，该出门泼水的朝着周遥脚边的街“哗”就一桶水。邻居不会以为是瞿连娣她们家孩子丢了、磕了碰了或是怎的，因为瞿连娣家这孩子，反正谁喊也都没多大反应。

那男孩顺手把掰下来的冰棱子，插在雪人土圆的子上，成一条“胳膊”。

“哎，我脸上长胡萝卜了么？！”周遥紧随两步，追着那小子问。怕你啊，今儿还就不信了！

瞿连娣又出来了，解释：“他就这样，其实没事……我们家孩子，不太会跟别人玩儿，内向，不会交朋友，所以我……这同学你跟他玩儿一会儿成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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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班干当习惯了，很会指挥别人：哎，你，拿着你的小铲子，过来，合本指挥！

“你都冻成那样儿了。”男孩哼了一声，典型的胡同痞子口音。

“哪有人？”男孩神色游离地回应，手里攥出冰碴和一摊冰水，也不怕凉。

“跟‘人’玩儿啊！”瞿连娣皱眉。

请，嚎得整个胡同一条街都听见了。

“那边不是人啊？！”瞿连娣一脸无奈，耐心也快消磨光了，一口气在口某个地方郁结难发，每一天就在“攒气――撒气――攒气――撒气”之间绝望地循环。那一团沮丧显然已压抑多时，每讲一句话都尽力简短，讲完就紧闭嘴，极力忍住不对孩子发无名火――发火有什么用？

那小子嘴边浮出个小表情，皱眉：“鼻子下面那是你的嘴么？别人嘴都能合上，就你合不上，话那么多。”

周遥点点，玩儿呗，有什么不成的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