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想这许多时间不曾见，那人也黑了也瘦了，目光也更炯炯有神了。见礼过后不请功，不邀，反而一改平日笨嘴拙的模样侃侃而谈。

本来……是要赏他的。

谁知王淳只是漫不经心的了额上的鲜血，淡然一笑。

“环州、庆州灾民日多，还望陛下抛去顾虑，早日开常平仓以济苍生。”

怎么可能？有些无力的扶住额，承启只觉得太阳突突的狂。说什么庆国公如此作为亦是为了天下百姓，说什么朕知法犯法坏了国家纲理，说什么疑心太重会寒了天下人的心……承启略显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，纤长的手指狠狠的着不知何时攥在手中的玉石镇纸，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，不过是去了一趟陕西立下些许功勋，居然也敢恃而骄，理所当然的教训起朕来了！

“大胆！竟敢如此对朕说话！你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！”见王淳本就没有闪避的意思，直接被砚台砸中的额上鲜血涌而出，饶是承启盛怒之下，心中也不由有些心虚。

“你若不爱听，我大可不必说。反正我孤一人，唯一亲近些的徐文玖又已死，与你有血脉关系的庆国公与我更是毫无瓜葛。我不过是不愿看你一个人在这皇中为这所谓的江山玩弄

“数日前，开封府推官陈绛、翰林学士杨衡施重狱，以至草菅人命。”傻大个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傻，承启听到也不由一个心惊。

两名侍卫上识趣的搀着王淳落荒而去，他们都是羽林军出。作为第一名深得皇帝信、羽林军出的平民翊卫郎，王淳的名字在他们中间仍有一定的影响力，今日见他遭了如此厄运，难免会生出照拂之心。太监们也趁机借着送两名侍卫的机会一个个鱼贯溜出，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直面天威。

“你视百姓之命为草芥，百姓必视你为寇仇。一个人两个人无端死不是大事，怕只怕你纵容了这些知法犯法的官员，寒了天下百姓的心，从此再无人肯为永平朝效力。纵使徐文玖真有谋逆，他也不过是一桩阴谋中一枚棋，你为何不肯去定那主使者的罪？”

你的官职，是朕给的，你的信，是朕给的，你的一切都是朕给的，你又凭什么教训朕？！

“皇家的血脉里的是血，平民百姓的血脉中的也是血。”

这些话如重锤一样打着承启的，他每说出一个理由，王淳立刻面不改色的驳回来。早就该知，眼前这个大个子和所有人都不一样，面对自己的怒气，他的眼神不但没有丝毫的畏惧，反而更加清澈、温和却又透着严厉，似是要直看入自己的心里去。

“永平朝自有律法，律法自应公平。就是大大恶之徒，也应有对应的律法惩，怎能因人好恶去定刑罚？”

承启忘不掉最终自己控制不住情绪，将砚台砸向王淳的时候，王淳的一双明澈的眼睛。

他说的在理，承启亦心知肚明，原想微笑着、和气的同那人讲理，维持一下为皇帝的尊严，回避掉这令人不愉快的话题，谁想那人油盐不进，话题是转了，却是承启更不愿意听到的话语。

“厢军已臃不堪，且青壮年正是主要劳力，陛下不但不应征诏青壮年入军，反而该借机裁汰环、庆厢军。庆国公亦是一番好意，还请陛下为着环庆百姓免了这心顾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