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月却斜眼打量起谢瑢来，哼笑：“素闻谢瑢谢公子傲慢冷淡，难以亲近，如今看来，却有些名不副实。莫非是因为提到抱阳的缘故？”

谢瑢又：“你为人虽然蠢笨了点，但什么应，什么不应，心里却清楚得很，不必我来反对。”

谢瑢：“洗耳恭听。”

谢瑢：“先生冒着偌大风险，便只为来见一见这十年前就逐出师门的学生？”

谢瑢听任他信口开河，只抚他后背，轻轻按住后脑，陆升顿觉睡意来袭，枕在谢瑢肩，沉沉睡去。

谢瑢安坐不动，只环住陆升肩：“谢某不便起见礼，也请水月先生谅。”

谢瑢这才冷冷望向庭院之中，重重树影深，冷：“阁下也是当朝大学士，不告而入，闯我陋室，未免有失||份。”

水月先生仍是笑：“谢公子客气了。”他走得近了，抬手轻轻抚了抚陆升，陆升发细顺，手感上佳，水月虽然想多抚片刻，却被一旁人的冰冷目光刺得松开了手，又叹：“四年不见，这小子倒长得这般健壮了。”

谢瑢：“嗯。”

水月托着青玉雕琢的浅口酒杯，将梅子酒一饮而尽，才叹：“你可知为何十年前我要将抱阳送入卫苏门下？”

陆升酒意上涌，遂从心所愿，侧便靠在谢瑢肩，他肩阔而结实，陆升靠得轻松惬意，不觉便有些昏昏睡，低声：“哥哥嫂嫂有孩子了，青梅竹也不要我了……到来我边，便只有阿瑢了。”

他温言语，连埋怨也全无气势，谢瑢嘴角微勾，抬手：“过来。”

陆升一愣，怔然：“这倒不曾……”

树影晃动，却当真自其后走出一个文士来，着文士巾，雪似的衣，长袍点缀墨色，风雅动人，这人四十后半年纪，目光清雅，怀中正抱着那只跑得不见踪影的虎纹小猫，步步稳重，朝谢瑢走近，一面柔和笑：“贸然叨扰，多有得罪。只是不见一见我这学生，走也走得不安心，倒是多谢公子通。”

你我二人相识以来，你当真要的事，我何曾反对过？”

陆升又：“阿瑢，待你成亲后，不如同我结个儿女亲家……往后百年通家之好……”

水月失笑：“公子言重了。”

谢瑢沉下脸来，水月仍是温悦然而笑，转而：“十年前，先帝曾推行士庶同席，上巳节时开放御林苑，与民同乐，松风书院也曾受邀前往。在鹿苑中时，每人都可领一包豆饼，用以喂鹿。人人皆以其喂鹿，尽享其乐，唯独抱阳将豆饼偷藏在怀中，带出鹿苑。他虽然自认神不知鬼不觉，却落在多人眼中，个个都是摇叹息。”

他倒不客气，径直脱鞋上了回廊，也不拘姿势，随意坐下，若霞受了谢瑢指示，送来干净酒，为他斟酒。

陆升却笑也不是、怒也不是，只得叹口气：“……阿瑢。”

那文士正是风云中心的人物，失踪许久的朝廷钦犯，陈留王的心腹幕僚水月先生，此刻温而笑，当真是君子如玉，又弯下腰将那小猫放回地上，那虎纹小猫恋恋不舍他的手指，方才兴冲冲撒开四跑上回廊，靠着谢瑢边趴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