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肯放我走？”

单超结动了一下，才涩声：“只有一点……我的生父到底是谁，先皇还是圣上？”

这话意思明显是不信，单超缓缓：“但……我想带你走。”

“天后反了？”

房间一片安静，单超久久无法动作，半晌才用极轻极轻的声音：“……谢云？”

十多天来的第一次，他感到自己心脏从咙口摔回了腔，再次稳定持续地搏动起来。

最后一定魂针已被明崇俨去，在脑海深渊强行压制了十年的记忆呼啸而出，化作千万白蝶，从他们对视的须臾间纷飞飘散。

“……明崇俨。”

谢云微笑反问：“你觉得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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答案呼

单超嗯了声，却顺势坐起，目光紧紧锁着他。

起袖子，正俯搂住谢云的腰准备把他抱出来，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，一偏，正撞上了谢云半垂的视线。

昏暗的客房里，他瞳底转着的青光转瞬隐没，双眼清亮明澈如秋水长天，与单超记忆中那年轻气盛、面容秀美的少年别无二致。

他连呼都不敢，仿佛生怕气稍重，便会惊醒这场难以置信的梦境。

谢云思忖良久，不知在盘算什么，半晌忽然瞥向单超，从他憔悴而又不减男子英气的脸上一寸寸打量过，失笑：“好容易挣了个大将军，这下又什么都没了。穷光，老实回漠北牧去罢。”

单超搂着他师父，一晚上睡得断断续续，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醒来查探一次谢云的呼。这样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，再次惊醒时天色未亮，初夏青灰的晨曦从窗外映进客栈简陋的房间，墙和地面都笼罩在朦胧的天光中。

无数场寒冬在篝火边的依偎，无数个深夜在油灯下的陪伴，人生最圆满的相聚和最惨烈的离别都耗给了彼此，如今已兜兜转转近二十年。

单超的第一反应是怀里空了，当即面沉如水，猛一拉床榻边蚊帐，才看见谢云坐在妆台前运功，肩上披一件半旧外袍，正缓缓吐出一口气来，睁开双眼。

“……”

“反了。”

“谁叫你带我来这里的？”

“是的，我知了。”

单超几乎是把他扛出了水，用布巾匆匆一裹，颤抖着手按在心脉上灌输内息，反复搓口直指肤泛红发热，随即用棉被把谢云裹起来，抱到自己大上，把脸埋在那弥漫着水汽的发里深深了口气。

不知过去了多久，谢云角无力地动了动，浮现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弧度：“汤太咸了……孽徒。”

“醒了？”谢云漫不经心，语调已不复昨日的艰涩沙哑：“再睡会儿，天色还早。”

单超穿鞋下了榻，站在谢云前拉起他的手，赤的上半在晨曦中轮廓健硕悍利，肤色微深，带着年轻火热的雄气息：“那么，你愿意跟这个牧人一起回沙漠，从此不理俗务，与世隔绝，天长地久过完这一生吗？”

“可你不是牧人，”他说，“你已经知了。”

两人一坐一站，互相对视，许久后谢云终于明白了什么，轻轻抽出一只手，伸到单超后脑位置摩挲了一下，继而浮现出了复杂与无可奈何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