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超并不答她，再次举杯而尽。

她阅人无数，眼光准。谢云虽然俊美无俦且出手阔绰，但――太阔绰了，且眉眼中明显透出杀伐之气，那感觉不是个太太平平的富贵公子；单超则沉定稳当许多，而且对风月一全不擅长，进门后眼睛都不往她们上放，这样的新手讨好起来小菜一碟。

花魁是真的不知今天这俩贵客在玩什么把戏了。她直觉遇上了茬子，正想着要寻话来开解时，却只听谢云淡淡：“你愣着干什么？”

继而他面不改色，默不作声，似乎丝竹轻歌也全不入耳，直坐着与谢云对视。

这声倒酒却不是吩咐他，而是吩咐边上的姑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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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魁盈盈伸手，为单超斟满一杯浅金色澄澈的酒，笑：“这是我们称心楼姑娘亲手酿造的‘入骨酥’，原料都是用的鲜花鲜果，醉人又不伤，郎君请品一品。”

谢云没有遮面――遮面就直接昭告全长安，禁军统领逛窑子来了。但他进门就抓了把金瓜子散下去当打赏，点名要牌花魁斟酒，教坊掌柜只瞟了一眼金瓜子的成色，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贵客，二话不说把他们让到雅间上座，又送了四个当红姑娘来弹奏丝竹作陪。

谁知单超却闪一避，仰将酒一饮而尽，默然放下了玉杯。

她只能强笑着再一杯接着一杯地倒，单超也不多说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。虽然没人说话也没人发难，但渐渐紧绷起来的气氛还是让她如坐针毡，好不容易一整个玉瓶的酒都干净了，花魁终于鼓足勇气，委婉：“家这两日偶感时气，因此才失了气色。若是客人不喜欢，楼里还有春花秋月几位姐妹，容貌才情也都是上上之选，客人可愿

花魁举着的玉瓶僵在了半空中，正摸不着底的时候，只听谢云开了口：“再斟。”

单超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上面，足足数息都没有移开，直到谢云突然抬起指尖，慢条斯理地敲了两下杯。

长安教坊销金窟，一夜挥霍千金都是正常的，而称心楼不论任何东西都比别家贵出一倍，那价格也不是坑人，直接就现在姑娘的容貌姿色上了。

杯里，红如鸽血、细如羊脂，辉煌灯火中熠熠生光。

花魁不敢多说，堆起笑又倒了杯粼粼的酒，眼睁睁看着单超第三次把寻常欢场客人求而不得的“入骨酥”一口闷下。

单超呼微微乱了下，别开视线没有回答。所幸谢云也不追问，只冷笑了声，说：“倒酒。”

而夜光杯上谢云的手，食指和中指微微并拢，动作十分斯文，骨节颀长泽，恍惚间跟羊脂玉竟然是为一的。

花魁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自信的，拈着罗帕的手轻轻往单超肩背上一抚，便知这郎君应该是个练武的人，架孤直，相较她平时应酬往来的纨绔子弟不知高出多少，内心里就先生出了几分喜欢。

“……”花魁有点反应不过来，忙笑：“郎君觉得可还入口？”说罢又倒了一杯。

“……”单超倏而抬眼，只见谢云神情冷冷的：“你看什么？”

声音轻慢，却话锋冰冷，花魁白的小手不由自主哆嗦了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