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把上面的三个字指给他看：“游、红、尘。从今日起，我主给你取了这个名字，你喜欢吗？”

那个被他打晕的孩子已经不在了，看脚印，是回了山上去。

他坐在客栈桌边，和对面的“一”大眼瞪小眼。

少年脾气不坏，连番冷场，仍是能自顾自把话说下去：“我听山下人说，山上定期献祭的是九岁的孩子。你今年九岁了？”

不过，很快，少年就没了嚣张的气焰。

“一”不说话。

“一”还是瞧着他。

“一”没有否认。

经过一番测试，少年确定，这孩子除了会吃喝坐卧之外，其他方面，于小兽无异，人情世故、笔墨文章，一概不通。

少年只用了一把火，将盘踞村落多年的神，在那个夜晚，从里到外，彻底杀死。

这一大段祝神赋，倒是词彩华章，可惜全无用。

“唔……”少年愁眉不展，“怎么什么都不会啊。”

孩子眨着眼睛，似懂非懂。

“一”谨慎地伸出指尖，轻轻点了点他掌心的纹路，才把食指交给他。

少年又笑了起来，一把把小孩拉起，背在上。

“你认不认字？”

……笑起来，好看。

“一”瞧着他。

一轮红日破峦而出，天地澄澄，似有镕金。

“……你是真的不会说话？不是被吓的？”

少年被他戳了额，一时间哭笑不得，取了笔砚，蘸了青墨，略略一凝思，在纸上信笔落下铁钩银划、意气横飞的三字。

下山。

“一”毫无愧色，并不知自己给少年添了怎样的麻烦，却在看到他皱眉后不大开心了，越过桌子，伸手轻轻他的眉。

他脚步轻捷地行到半山腰，才想起来什么，叫了一声坏了，掉奔回了藏孩子的地方。

“……九岁啊。”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，目光里带了几分忧悒，但很快又被无所谓的笑意取代。

少年横咬笔于口，糊又兴致：“游红尘，恰与我名字相对，自由自在，无拘无束。”

他乖乖用脚玩着被酥糖糖纸香气引来的蚂蚁，听到脚步声，便抬起来，定定望着来人，心里欢喜得很，却不知该如何表达，只好冷着一张脸。

少年替他松了绑，问：“你在山中还有亲人吗？”

“一”仍是不语。

……游红尘。



小孩听得懂这句，轻轻“啊”了一声，清了清嗓子，唱了一段庙祝教他们的祝神歌。

背对村民时，他眼中闪过了一点愉快狡黠的邪光。

但是“一”还在。

“你可有姓名？”

他朝他伸出手来：“你我倒是有缘。你愿意跟我走吗？”

孩子凑过来看他写的东西。

少年自语：“罢，有和没有也差不很多。你想回家吗？”

少年快步行走在山上，放声高歌：“公无渡河，公竟渡河！堕河而死，其奈公何！”活脱脱一个又美又癫的小疯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