津海。

他慢慢蹲在地上，一口一口呼出的气，颤抖着手从衣袋里摸出那把钥匙，紧紧攥在掌心，许久终于把埋在膝盖间，发出一声嘶哑、恐惧、纯粹发式的，没人能听见的抽泣。

步重华挂断电话，把手机轻轻扔向副驾座，牧人在暴雨将至的大街上调了个，驶向市中心。

“吴雩？”他低声说。

“不吃了，回家。”

轰隆——

他上楼推开客卧的门，房间还残留着昨天早上离开时有点凌乱的模样，浴室门半开着，吴雩用过的巾随便挂在门把手上。客卧边上的健房里没有人，楼下的主卧次卧也没有，封闭式阳台外是城市风雨交加的天空，雨幕后隐约变幻着市中心高楼广厦的光溢彩。

“在啊？那你别走了，晚上咱们聚聚，上次那家店叫一整只烤全羊两件啤酒……”

“……”步重华站在空的家中央，有刹那间似乎没反应过来。

“我回来了！”

阴灰天幕之下，小区各家各都已经亮起了灯。电梯门叮一声打开，一梯一的楼内光明堂皇，步重华拎着两个外卖纸袋一阵风似的出来，站在家门前定了定。

街，熙熙攘攘的人海。他穿过雨季铅灰的云层和迷离的水汽，如同被一团阴冷气裹住双翼的飞鸟向下俯冲，冲向秩序繁忙的大地，四面八方皆无归途。

“！”

“——妥了！”手机那边传来他检察院老同学的声音，背景有点嘈杂，大概是在边走边打电话：“已经批下来五零二两起命案分别立案侦查，周一手续下到你们局里，但那个凶手高宝康是自杀还是他杀目前没法定论，看你们能不能拿出后续证据……别说，你小子还真行，区区一瓶透明指甲油就能反转整个命案，那法医鉴定看得我鸡疙瘩都起来了！——哎你现在哪儿，还等在咱们院门口吗？”

没人回答。

“回家，”步重华拧了把钥匙，轰地发动汽车，玻璃窗外的侧视镜中映出他嘴角一丝上翘的弧度：“家里有人等饭。”

“叫上老杨老钱他们几个——啊？你回哪儿？”

他深呼了口气，望着防盗门模糊的倒影，突然心里掠过一个奇怪的念，好像感觉自己的发被雨打得有点乱。

步重华心脏凌乱起来，脚步变得很轻，仿佛不愿惊动一个令人沉溺而又脆弱易碎的梦境

他下意识抬手捋了把，紧接着动作又一顿，连自己都好笑起来，咳了声清清嗓子推开门：

——惊雷响彻天幕。

半圆形的客厅里没开灯，显得有些空旷，暴雨在落地窗上打出千万痕迹。步重华探向楼梯上看了看，把外卖放在开放式厨房吧台上，提高声音：“吃饭了！吴雩！”

汽车喇叭接二连三响起，红绿灯变幻，人涌过大街。

哔——

闪电过后，闷雷翻，少顷哗哗雨声渐起，在地上打出大大小小千万水坑。

步重华骤然惊醒，只见车前窗外云层低垂，暴雨来临前的狂风卷着树叶，哗然刮过车窗玻璃，口袋里手机在嗡嗡作响。

步重华扭望了一眼，路上行人匆匆，对面是津海市检察院的大门。

哔哔！

“喂？”

“唔。”

“步重华——？！打太阳西边儿出来了是不是？你他妈骗鬼呢？！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