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知自己当前最该注意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行政楼里有旧木的味，走廊地面得亮，能倒出影子。她在二楼靠窗的长椅坐下，十点二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收好文件，“我会让同事先把注册手续走完，今天你应该可以办好。学费分我们先垫付，等合同完成再转为借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会议室的门合上，外面的走廊声被隔绝。阳光从百叶窗隙间落进来，桌面是柔和的浅色。她把份证、录取通知书、口本复印件一一放好。他看了一遍，没有急着说话，只是把每一份材料整理到新的文件夹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好像想起什么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更薄的纸，“还有一件事。与你的亲戚沟通，我们可以出一份说明，写明这是校友基金的资助，不需要他们承担任何连带责任，也不涉及他们的收入调查。如果他们仍旧有异议，这是我的私人名片，你可以把我的名字给他们。必要的话，我可以和他们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简单的几个字，像一块平坦的落脚石。她把手机靠近口，闭眼，睡意慢慢从四肢上来。雨停了，窗外传来风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记得带份证和录取通知书，其他材料我们可以一起整理。晚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中午前，他们办完所有手续。走出行政楼。她站在台阶上，抬看了一眼高的天空

        晚上，宿舍熄灯前，她在床上翻看手机，找到下午那张名片，打字发了一条短信过去：“顾先生您好，我是今天在育馆门口见到的新生，许知夏。我遇到学费的问题，如果方便，我想了解校友资助项目的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想起兜里那张名片，垂下眼，“没注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“嗯”了一声，站起来，微微鞠了一下躬。动作很小，却很认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摇，“我会自己试一次。如果不行，再麻烦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昨日雨里，一切都有一点朦胧，看不清；今天阳光之下，他的眉眼线条清楚，眼神干净。她说：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公开统计数，隐去信息。你也可以选择匿名。”他把笔递给她，“这里先写上你的名字，方便我们内登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握笔的时候，手指微微紧了一下。她从前也签过名――是在领到父母的“烈士证明书”，在亲戚的口本变更单上，在保险赔付的回执上。她熟悉笔尖落在纸上的声音。她写下“许知夏”三个字，字迹端正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的天空很澄净，白云舒展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她一眼，点，“可以。你可以按学期或者按年归还，我们这边会出一份规范合同。你也可以找律师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看着那条消息，心里松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。”她接过那张纸，指尖到纸面，眼里飞快掠过一丝复杂，“顾先生，如果与你沟通，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消息很快被回复：“收到。我这边明天上午在行政楼，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，你可以来找我，或者我来你的学院办公室找你。方式由你决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们找个会议室吧，隐私方便一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。”他看着她，“不过，如果你不愿意，我不会越过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递给她一杯温水，“等很久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十点二十九分，他从楼梯口转上来，步伐如昨天那样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会签借款协议。”她说，“你们的资助名额是公开的吗？其他人怎么想，我不在乎。但我希望自己对自己交代得过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点，“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敲字：“我去行政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拿起纸张，读得很认真。每一条款都写的清楚明白，没有什么陷阱。她指着“无息借款”的条目，“这个，借款期限可以缩短吗？我希望尽快还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站起来，“顾先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许同学？”他先叫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另一个女孩探向窗外看，“刚刚校门口有一辆黑色的车，下来一个特别好看的人，像电视剧里的那种帅哥!你看到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资助项目的程是这样的。”他把一张打印好的说明推到她面前，“我们有几种方式：助学金、无息借款、校内勤工岗位优先对接。你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组合。你看一下，如果有顾虑，我们可以改。所有决定由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抬，似乎第一次认真打量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笑了一下，“不客气。”顿了顿，又补了一句，“我们不施舍，也不情感绑架。你需要的是真正的支撑，而不是一个人情。你有清楚的边界，是好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