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正源吃得很少，大分时间只是听着，偶尔问一两句，问题都切中要害，显示着她即便不在现场，也对许多事情了如指掌。她对霍一提到的那两个名字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，无论是嫉妒还是不悦，都没有。她只是听着，偶尔点，仿佛霍一只是在汇报寻常的工作社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霍一乖巧应声，站起。她知不能得太紧，适可而止的试探才能达到最佳效果。她拎起包，转往楼上自己房间走去，步伐轻快，能感觉到后那目光一直跟随着她，沉甸甸的，带着她熟悉的审视，以及…一丝她正在努力辨别的、新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晚上想吃什么？”叶正源的声音在响起，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，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僵和纵容从未发生。

        书房很大，弥漫着旧书和檀香的沉静气息。叶正源在宽大的书桌后坐下，很快沉浸到工作中去。她工作时极其专注，侧脸线条冷，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想家里的菜了。”霍一从善如地接话，语气放得更，带着显而易见的撒意味，“也想妈妈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叶正源只是沉默了几秒，然后，极其缓慢地，放松了。她没有抬手拥抱霍一，但也没有推开她，任由她靠着。甚至，霍一感觉到，那只有些冰凉的手，极轻地、仿佛无意地，在她散落的发丝上碰了一下，随即离开。

领衫包裹下的曲线。“方欣那边还是老样子，偶尔有通告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青春期时那些感多思、那些因为害怕被彻底拒绝而望而却步的怯懦，此刻想来简直可笑。原来她早就拥有特权，只是从未敢真正使用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霍一却能感觉到，那种无形的张力始终存在。妈妈听得太认真了，那种专注，本就是一种不寻常的反应。而且，她发现妈妈今晚似乎…格外沉默，那双总是锐利无比的眼睛，偶尔会落在她上，停留的时间比平时更长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这儿看会儿书，陪陪你，好不好？”她站在书房门口，语气糯，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。

        预想中的推拒没有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妈妈什么我都喜欢。”霍一抬起，笑容明媚，带着一丝狡黠，“不过…最好能补一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叶正源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，只是极轻地蹙了下眉，似乎不太满意她这般懒散的坐姿，但出口的话却依旧是：“顺利就好。你瘦了点，香港的饮食不合胃口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看到叶正源的极轻微地动了一下。那是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，却让霍一心脏猛地一――她捕捉到了！妈妈并非毫无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灯光下，妈妈盘起的长发出一段白皙的脖颈，偶尔因为翻阅文件而微微低，

        她刻意提了方欣，想看看妈妈的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多大也是妈妈的女儿。”霍一得寸进尺，一歪，干脆将脑袋靠在了叶正源的肩膀上，发丝蹭过她的颈侧肤。“好累，妈妈，靠一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霍一从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传记，在靠窗的沙发上蜷缩下来。她并没有真的看书，而是借着书本的遮掩，目光大胆地描摹着工作中的叶正源。

        霍一心里那点恶劣的兴奋感几乎要满溢出来。看，她猜对了。妈妈就是个纸老虎。她用那种冰冷威严铸就的堡垒，其实只需要她再坚持一点，再黏糊一点，再一点…就会为她悄然打开一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多大的人了，还撒。”叶正源终于开口，语气依旧是那种惯常的、带着轻微训诫意味的冷静，但若仔细分辨，那冷静底下似乎藏着一丝极细微的…无奈？或者说，纵容？

        叶正源回看她，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，似乎想拒绝，但最终只是点了点：“随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叶正源的似乎僵了一瞬。霍一能感觉到她肩膀的线条绷紧了。她闭着眼，假装疲惫，实则全感官都高度集中，捕捉着叶正源每一丝细微的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客厅里安静了一瞬。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像一个默许的信号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话直白得近乎冒犯。尤其是上她此刻毫不掩饰的、带着情审视意味的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认知让霍一更加大胆。

        晚餐果然都是她喜欢的菜式，清淡致，却花足了功夫。席间，霍一不再像以往那样沉默拘谨，而是主动聊起香港的见闻，甚至刻意挑选了一些无关痛的、与方欣和Joyce有关的片段，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出来，观察着叶正源的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晚饭后，叶正源照例要去书房理一些公务。霍一没有像以前那样识趣地回自己房间或者找借口离开，而是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正源的目光与她相接，深邃难辨。她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淡淡：“去换衣服休息一下，晚饭好了叫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叶正源转眸看她，目光深得像潭水。她没说话，只是那样看着霍一，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。若是以前的霍一，早就在这样的目光下心虚气短，要么狼狈移开视线，要么强作镇定却内心惶惶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现在的霍一只是眨了眨眼，甚至微微歪，出一抹有些无辜的笑容：“怎么了？妈妈不想我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