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眼进行的、充满痛苦与迷恋的凝视，至今仍能轻易地攫住她的心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终于明白，为什么《昭夜行》成功之后，她内心总有一无法被填满的空虚。因为她始终欠自己一个交代，欠《玄都手札》一个真正的结局。不是当年那种绝望的、自毁式的悲剧终结，而是一个经过沉淀、经过审视后，真正属于这个故事、属于她内心情感的结局。

        手机再次震动，这次是来自北京的短信，来自那个她设置了特殊提示音的号码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近期气重，注意关节。另，新项目若需协助，可联系林秘书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是叶正源。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、克制，不带多余情绪，却总能准地在她需要的时刻出现。像雪山上的月光，清冷遥远，却又确实地照耀着她。

        霍一看着这条短信，久久没有回复。她想起上海那个夜晚，叶正源罕见的失控和嫉妒，想起她冰冷的嘴和的指尖，想起自己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倾诉，包括对方欣那份温感情的依赖。她也想起更早以前，少女时期，那种几乎要将自己焚毁的、卑微又炽热的暗恋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正源是她审美和情感的起源，是塑造她的人。无论她走多远，拥有多少，这份羁绊早已深入骨髓，无法剥离。而如今，这种羁绊变得更加复杂，掺杂了望、占有、甚至是一种微妙的、彼此心知肚明的纵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再次看向桌上的《玄都手札》稿纸。令狐喜这个角色上，何尝没有叶正源的影子？那份威严，那份审慎，那份恪守规则的姿态，那份于细微的、转瞬即逝的脆弱……只是被她打碎、重组，投到了一个虚构的古代女官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而现在，她要重新打磨这个投了她太多复杂情感的角色。并且，她心中已经有了最完美、也是唯一的人选——齐雁声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仅仅因为齐雁声是十年前电视剧《金牌冰人》中令狐喜的扮演者，更因为霍一在她上，看到了一种奇特的合感。她本人是粤剧名家，常年扮演风倜傥的文武生，上既有传统艺术家的雅致和书卷气，又有一种超越别的洒脱和明世事练达。她能完美诠释出令狐喜为官媒的端庄持重、恪守礼义，也一定能准捕捉到那端庄面之下，霍一内心想要表达的那份复杂、幽微的内心挣扎与情感潜。

        更重要的是，选择齐雁声，仿佛是为这场长达十年的、一个人的痴梦，画上一个充满仪式感的闭环。仿佛通过她，霍一能够真正地直面过去，完成一场自我救赎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打开电脑，调出《玄都手札》的电子文档——她早已将当年的手稿录入电脑，却一直未曾真正修改。她新建了一个文件夹，命名为“玄都-重制版”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她开始敲下第一行字。不再是李城的现代冒险，而是直接切入李悟的梦境，那个决定的新春之夜，后园树下的初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写得极其缓慢，字斟句酌，每一个词语都仿佛从心湖深打捞上来，带着沉淀多年的情感重量。她不再试图逃避李城/李悟对令狐喜那种“不正确”的迷恋，而是开始真正地去剖析、去理解这种情感的源。她也开始重新审视令狐喜这个角色，试图赋予她更丰富的内在逻辑和血肉，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被凝视的、符号化的望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