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课的铃声刚响，钱淑仪合上教案，目光准地落在沃桑上，语气平淡却毫无转圜余地：“楚望舒同学，你留一下。作为班里数学的佼佼者，我想听听你对代课效果的反馈，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，方便我后续的工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沃桑的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，随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、带着疏离感的平静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，姿，穿着剪裁良的深色套装，神色寡淡，眼神却锐利如鹰隼，望之俨然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这表面的平静很快被打破。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在数学课上发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都煦没有挣扎，只是用尽力气回抱住她，一只手笨拙地、一遍遍地抚过沃桑剧烈颤抖的脊背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沃桑猛地伸出手臂，不是回应，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，将都煦狠狠地、紧紧地箍进了怀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话冠冕堂皇，合情合理，让人挑不出错。但那双鹰眼却只锁定着沃桑，完全无视了旁边的都煦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对都煦递过一个“别担心”的眼神――尽那眼神深藏着难以掩饰的紧绷――然后转，跟在钱淑仪后离开了教室。

        向来以全勤工作著称的完美教师李文溪，竟然破天荒地请假了。站在讲台上的，是一个让整个教室瞬间鸦雀无声的影――校长钱淑仪。

        陈沃桑终于缓缓抬起了。她的眼睛红，眼神空，像蒙着一层灰翳。但在那灰翳深，都煦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，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在风中挣扎。

        特别是当“钱”这个姓氏与沃桑工作日志里那个被刻意拉拢、用以平息风波的“钱氏”重合时，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警惕。一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们：十年前那场悲剧的幕后推手之一，此刻就站在讲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手臂收得死紧，勒得都煦有些生疼，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。她把脸深深埋进都煦的颈窝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只有压抑到极致的、破碎的抽气声，的无声地濡了都煦的衣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定定地看着都煦脸上那些伤痕，又对上那双盛满了担忧、恳切和同样深重疲惫的眼睛。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。

        都煦和沃桑坐在教室靠前的位置，每当那锐利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她们时，两人都感到后背一阵发凉。钱淑仪的打量不像李文溪那种带着黏腻望的窥探，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，富有作为商贾而非文人的评估和算计。

        逐个击破。沃桑脑中疏倏忽闪过这四个字。钱淑仪显然把她当成了首要目标，这个有点碍眼的刺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

        沉重的真相和巨大的失落像巨石压在心，两人都需要时间息。她们暂时搁置了对陈宅的继续探索，而是选择重返学校生活，试图在表面的日常里寻找一点虚假的平静，用以舐伤口，积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