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漩涡(五)

        “接着我很快就被家里匆忙带走了,再也不允许我回来。这件事情好像及了很多方面…陈家,只手遮天,他们只想尽快抹平丑闻,保全名声。”她扯了扯嘴角,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,“是唯一记得、唯一想找回堂姐的人。她临死前拉着我的手,反反复复絮说的只两件事:别开走廊尽那间房的门…还有,找到弦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望舒终于抬起,眼中沉淀着都煦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――重的悲伤、深切的疲惫,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坦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楚是母姓。”望舒轻而缓地开口,像在细细斟酌着如何撬开一个沉重的秘密,“因为这里的学校和我爸爸那边的家族联系很深,”她顿了顿,目光依旧胶着在那个名字上,“我不想惊动她们,所以隐姓埋名来了。陈沃桑才是我的本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早已在漩涡中心,无可逃。李文溪、陈弦月…都不过是这深潭里翻涌的恶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就在堂姐消失后,一切都变了。我能感觉到一种很深的隔阂围绕在这些比我大的人上,但是我那时候并不知那意味着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现在呢?”都煦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,异常干涩,却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,“为什么又告诉我?”

        都煦被这张纸上写的东西给吓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抬起,迎上望舒等待的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你在这里,”她一字一顿,清晰地说,“因为你也甩不脱‘她’。因为……”她停顿了一下,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,却又无比坚定,“因为我相信你。我们……一起面对。把该挖出来的,都挖出来。把该了结的,都了结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都煦怔怔地听着,废弃火车站的风冷的衣服上,冷汗涔涔。一种冰冷而清晰的顿悟攫住了她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她看着都煦苍白的脸,略微迟疑一下,缓缓点了点:“她?你说…她是我的堂姐….陈弦月吗?如果你确定的话…那就是她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你说的那个堂姐…”都煦的心猛地一沉,回忆起家中那张苍白怨毒的面孔,禁不住地打了个冷颤,“那个…那个‘她’?缠着我的那个……”一个呼之出而又说不上来的名字卡在咙里。

        【多年后的我,你好!当我再次回到这里时,我应该已经变得很厉害很厉害,厉害到可以顺着自己的想法事情了,对不对?一定是的!我应该还没有忘记那个目标吧?帮完成心愿,解开谜团!还有那个怪怪的但是心又很好的堂姐…她到底去哪里了呢?为什么一下子就消失了?还有那个姐姐为什么也不来了?老家为什么这么奇怪…总之,我要想办法好好地解决这些事情哟!多年后的陈沃桑,你一定可以到!】

        她猛地抬看向望舒,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:“陈沃桑?望舒…你…你不是姓楚?”

        都煦沉默着。风过空的站台,掠过铁轨上深深的锈迹,发出呜咽般的低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十年前,”望舒平铺直叙地说着,却像冰冷的铁轨在都煦心碾过,“…她在这所学校消失了。没人知她去了哪里,问、妈妈、爸爸,全都闭口不谈。李文溪…”她念出这个名字时,眼底闪过一丝刻骨的寒意,“说起来,她当时还是我堂姐的‘好朋友’呢。我本来很喜欢她的,甚至比堂姐更喜欢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低下,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,掌纹在雨后清冷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晰。指甲里还残留着一点泥土的痕迹,那是刚才在隧里挣扎时抠进地面留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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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都煦只吐出一个字,声音不大,却像一块石投入死水,沉甸甸地落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纸上是用铅笔写的字迹,稚、用力,有些地方因为纸张受而晕染开来,但内容依然清晰可辨:

一个口风琴。

        望舒直视着她的眼睛,那琥珀色的眼眸深,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,像隧里那堆最终燃尽的篝火,余烬里藏着不肯熄灭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 望舒没有立刻回答。她低着,手指轻轻抚过信纸发黄发皱的纸面,仿佛在试着碰早已逝去的那段尘封的童年。

        望舒的目光转向都煦,带着深切的歉疚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:“对不起,都煦。瞒了你那么久。我本来…不想把你卷进来的。这潭水太深太脏,我不想再拖一个人下水。尤其……”她顿了顿,低声下去,“尤其是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望舒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拿出来,展开。

        半晌,她慢慢握紧了拳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,却让她混乱的脑异常清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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