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蘭忽然發現盅底的錦布下似乎鼓起一層,指尖一探,摸出一張細長的紙條。
宋楚楚展開紙條,只見上面寫著:「勿再傷己,在王爺眼裡,平添一分任。」
她仍依言更了衣,簡單挽了髮,隨人繞過曲徑,往後園而去。
腦海中忽然閃過今晨抄經時的那一頁——「體髮膚,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,孝之始也。」
這一幕,像利刃一樣割過她的心口,讓她頭一緊,幾乎要再落淚。
腳步微微一頓,他幾乎要邁過去。可最終只是深一口氣,轉過
,背對那抹燈影,踏入夜色之中。
湘陽王立在原地,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向前方——怡然軒的院門不遠,燈火還亮著,映出窗內一方靜影。
《孝經》抄至第三十卷時,她已能落筆如,不再像最初那樣腕酸手顫。銅鏡中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,眼底的浮腫也褪了,只是那抹神情比往日安靜了許多。
字跡娟秀,筆鋒收斂而沉穩,正是江若寧的手筆。
湘陽王垂眸看了一瞬,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緊——她,將東西都吃了。
「走吧。」他聲線極淡,聽不出情緒。
阿蘭將湯盅放到她手邊,瓷蓋一揭,白的湯汁散發著淡淡的杏仁香與藥材的清甜,熱氣裹著
意撲面而來。宋楚楚捧起湯盅,小口小口地喝著,溫潤的湯汁順
而下,帶著微微的甘甜與清香,彷彿一點點溫熱地浸入心底。
「客人?」宋楚楚微微一愣,眉間掠過一絲疑惑。這一月的禁足,她幾乎與外隔絕,想來王府裡也沒誰會特地來見她。
日子在靜默中一頁頁翻過。
清晨抄經,午間服藥,晚膳過後偶爾習畫,繡花——宋楚楚的日子被一層層規矩鎖住。
她微微紅了眼眶,指尖在那行字上停了片刻,彷彿能透過筆痕感到那人的用心。
她尤其想起,自己在爹爹面前狼狽受傷的模樣——鬢髮散亂、衣衫染血,連站都站不穩。爹爹當時的神色,是多麼心疼,又是多麼怨她不顧自。那雙素來沉穩的眼睛,因她的模樣而泛紅,握著她的手時微微發抖。
她眼睛一亮,壓低聲音:「娘子,妳看!」
她低聲應了一句:「嗯,端上來吧。」
解禁的第一日,怡然軒的院門終於在晨光中推開。
送往書房的《孝經》卷卷堆起,湘陽王偶爾翻閱——最初的幾卷,紙頁上隱隱有淚痕,墨色斑駁、字跡顫抖;到後來,紙面乾淨如新,筆鋒有了力,字體端正穩重。
晚膳過後,王府小徑靜寂無聲,夜色沉沉。
十日來,她一筆一劃抄下這些字,可直到此刻,才真切地覺得,那墨跡像是沉沉壓在自己心上。
阿蘭一愣,旋即點頭應是,轉快步往外去。
怡然軒的院門始終緊閉。
他眼神淡淡一掃,對旁的小廝打了個眼色。小廝心領神會,上前揭開食盒,裡頭的碗盤整整齊齊,卻是空的。
初夏的風
湘陽王從書房回院時,恰見杏兒從怡然軒方向走來,手中捧著一個食盒。她一見親王,腳步一頓,忙上前行禮。
她垂下眼簾,端起剩下的湯一口飲盡:「阿蘭,我有些餓了,午膳端上來吧。」
杏兒低頭應是,抱著食盒退下。
這一月,終於過去了。
每日送去怡然軒的補湯漸少,但飯菜依舊溫熱周全。她不知,這是因為湘陽王見她食量已恢復,不必再日日進補。
不多時,有下人上前通傳:「宋娘子,後園有客人在等您,請更衣去接待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