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放聲的那種哭,而是睜眼就濕的眼尾,喝藥時嗆出的哽咽,還有夜裡縮在被中時悄悄乾的臉頰。
這一夜,她睡得極輕。
直到她在門前停下。
屋內果真是他。
「違抗王令,擅自離府,輕賤命。」
馬車依時啟程,驛站按點投宿。她的飲食湯藥皆由小荷親自照應,從未怠慢;每日替她梳妝更衣、藥、沐手拭足,妥貼如常。
「使本王顏面掃地,教永寧侯責本王教無方。」
中途歇腳時,小荷進來,端上新的湯藥與熱食,柔聲:「娘子,請用膳。王爺有令,得吃些才好上路。」
他望著她,沉默片刻,眼底翻湧著什麼,最終只冷聲開口:
她跪下時,雙膝重重磕地。
語畢,他起站定,背脊筆直如劍。聲音不疾不徐,卻冷得像結霜
穿衣、披襖、躡足至門邊,屏息推門而出。
這夜,宿於新驛。
他聽見聲響,抬眼望她——
她咬了咬,終於抬手輕輕推門。
小荷打著燈籠引她入內,恭敬:「王爺有令,娘子今夜不得離開廂房。如有所需,吩咐
婢便是。」
唯獨……湘陽王,始終未至。
她低聲問小荷:「王爺……今夜不來嗎?」
她哭了好幾日。
可這般安靜的冷漠,才教人最難捱。
門未關緊,燈縫從中照出一束微黃。
這數日,日復一日皆如一式:
湘陽王從未出現。
只是——
可這一夜,燈未熄,她也未眠。
沒能等到那人回。
廂中溫如春,火盆早已點起,香氣微瀰。小荷手腳俐落地替她拭洗
子,換上柔軟素色的寢衣,又細細為她梳了頭,編了鬢,指間力
輕柔,極盡體貼。
兩人四目交接,皆怔住。
她不知該說什麼,只低低喚了一聲:「王爺……」
她低頭看著那碗湯藥,無聲地接過,一口一口喝下去。苦意未散,眼眶又是一陣發熱。
宋楚楚獨自坐在燭影斑斕的榻前,望著窗外靜夜,指尖攏著衣襟。
馬蹄輕響中,宋楚楚只覺體發冷,心也涼了一截。
火盆漸冷,她輾轉反側。終於,在小荷打盹時,她悄聲起。
她臉上的瘀青已退去濃紫,轉為淡青泛黃,自頰骨延至耳際,斑駁難掩。即便上了薄粉遮掩,仍隱隱透出,襯得雪膚明眸,愈發憔悴。
她照例喝完了藥,吃了一些晚膳,便早早躺下。
桌上早有熱食與湯藥,擺得整整齊齊。
宋楚楚垂下眸,指尖輕輕摩挲著衣袖,半晌未語,只淡淡:「知
了。」
小荷垂首回:「王爺在別的廂房歇息,並無傳喚娘子的意思。」
他目光一凝,落在那未褪的舊痕上,口像是被什麼壓住,悶得難受。卻只是移開視線,不讓她看出一絲軟意:
湘陽王著素色中衣,正坐於案後翻看書卷,眉眼沉靜,燈光映得他側臉輪廓冷峻如刻。
她偶爾從窗縫望見前頭那輛素黑馬車,低調無紋,卻怎麼也看不見那車窗後的影;到了驛站,也從未步入過她的廂房一步。
那聲音柔中帶顫,似哭未哭。
她是那樣的習慣他的怒、他的罵、他的罰。
「妾知錯了……」
驛站靜夜,只有前方一間廂房尚有燈光未熄。她壓下心頭怦然,走得極慢。
「誰許妳來的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