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大水，無怪我始終不忍殺他，瀟月心中嘆息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居士??」凌風張嘴言，直視那清澈如水之眸，緩緩：「居士待僕愈善，僕愈惶恐，引僕入門，教僕畫符。雖立主僕名份，卻不曾以僕役之，雖不喜僕行事，卻不曾打罵之。有錢財，盡予僕，有酒肉，予僕享??」

        嗓，扯開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僕??」汗落眉心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此後僕便立誓，世人皆惡??」凌風紅眼直視瀟月，聲若虎嘯：「??我當作惡虎，咬殺天下之惡！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再顧左右而言他，便一掌將你斃於此地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私塾先生殺了？」瀟月輕按凌風肩臂。

        瀟月言又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凌風吐出血沫：「僕葬了家母後，才發現借據文本與學資收據，急追至塾院，卻連門都進不得，那時間，只覺天地棄之，人鬼厭之??後來地痞氓見僕年少，便將僕綁去賣，若非黑虎幫下山，僕早已進了勾肆，當個小倌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打住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惡除盡了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地痞屠了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??」凌風抬頭，仰望居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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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「可母親畢竟年邁，哪怕兼了數差，亦是難還貸息，最後積勞成疾，病倒在床，那討債氓追不到款項，竟是??活活斷了她的雙，家母被得走頭無路，只好讓他們去找先生，想退回兩三年束脩，好償還一二。」凌風仰頭，面色狠戾：「地痞至私塾追債，但那先生竟沒了學資，稱家慈本沒有預付，並將僕逐出塾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瀟月一掌拍落凌風左肩，砰聲巨響，凌風頓時跪趴於地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亦是惡人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淚，落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凌風仍是跪著，看著瀟月逐漸走遠，渡口碼頭，人來往返，土木興建。

的眾人，不扶不罵：「你曾問我所求為何，是我疏漏，忘了反詢，你所求為何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好好答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??」凌風嘴角溢血，滿頭大汗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這人啊??」瀟月緩緩蹲下，與凌風平視：「非惡非善，你信人本惡，我沒想改，畢竟這人之善惡，本就難分，我善待你，只因是我欠你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瀟月緩緩揮掌，又朝左肩按下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居士待我恩重如山，願鞍前馬後??」

        瀟月另一手也搭上凌風肩臂：「巫山雲雨五十年，是在下為求侶渡劫，所惹之禍。天上五十載，雖只是轉眼，但地下五十年，卻是兩三代人，生死茫茫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居士？」凌風跪坐。

        凌風雙微張，倉皇忘言。

        僕為惡虎，出籠嘯殺天下！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是我一意孤行，所造就之惡，拘你於我左右，時刻提醒，我所犯之過。」瀟月起，拍了拍凌風，讓他也起：「我以為牢，將你這頭惡虎，栓在籠裡，想咬殺惡人之前，得??等我開閘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殺了。」凌風一愣，散去氣勁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家貧。」凌風承壓，吃力跪起：「父母見我聰慧，兼了差，早賣魚，晚補衣，供我上私塾，本想寒窗十年，舉考當差，報養育之恩。可奈??可奈巫山大水，老父一早捕魚便沒了影，老母不願我分心，瞞下此事，又貸了一筆資款，預付了五年束脩，並葬了我父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凌風全鼓勁，正想是逃是攻，猶豫間，掌已落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凌風以天地為誓，一生奉居士為主！」凌風直跪淌淚：「居士在，僕為凌風，以父母視之，居士往??

        「僕當時糊塗，信了先生之語，反怪家母??反怪她??愚昧，若無借款，便無此等後事。」凌風痛心疾首：「母親被僕責罵後，滿心愧疚，認為誤了僕的前途，隔日便??懸梁上吊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全宰了。」凌風自嘲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凌風恍恍惚惚，想起，肩壓如岳，動彈不得，咬牙抬額，苦苦支撐。

        眾僕見狀，紛紛退避，遠處施工之人，亦不敢妄動，一時間，繁忙渡口，鴉雀無聲。